回程路上，姜綺羅和源銘都沒有說話。姜綺羅滿心裏想著如何給祁王妃做成一匹新布。至於源銘，因為公主臨走時囑咐了他一聲“好好做生意，按時交租子”，他一路悶悶不樂。

一想到辛辛苦苦掙的錢還要分一部分養活那個丫頭，他就恨不得親手把店拆了。一場炫耀之旅，最後弄成了不歡而散。

回到念羅村，春草等幾個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各自去休息，源銘回屋去生悶氣了，姜綺羅腦子裏亂紛紛一團，要是不想出一點頭緒，她無法安心下來。

她安置好了涵兒，信步走到田壟上散心。村民種下桑苗已經好一陣子了，初春過後，樹苗噌噌見長，已經從細細的小苗成了小樹。姜綺羅走在矮矮的桑樹下，枝葉時常碰到頭頂，她擡頭看到嫩綠的葉子，想到今夏可以摘桑養蠶，心裏還有幾分期待。

轉過桑林，是一片矮矮的植被，還未入夏，已經長成了深綠色。這些植物生著一根根長桿，密密麻麻擠成一片，桿子頂端生著細長的葉，從田壟這頭連到那邊，像是落在地上綠雲。

姜綺羅看了半天，轉身就跑，回到屋裏，把春草從床上拖了下來。

春草無奈地哭喪著臉，她本想今日早早休息的。“東家，你怎麽凈學源公子呢？”

姜綺羅賠笑著道了歉，問她：“春草，桑林旁邊那塊地，你種了麻？”

“是啊。”

姜綺羅很興奮：“那些麻這麽快就長高了？”

春草伸個懶腰：“大概吧。東家，我早告訴你啦，這東西很好種，拋下種子不用怎麽費心，就能長得很快，一年能收好幾茬。”

姜綺羅抓著她的胳膊說道：“那就是說，我們可以開始做麻布了？”

春草掙脫姜綺羅的爪子：“是啊是啊，不過也不是說做就能做，收割、薄皮、浸軟……好多事情要做呢。”

姜綺羅盤算著日子，這個月只剩二十日左右了，要趕在下月前為祁王妃做一件新衣，時間相當緊迫。

她暫時不去想困難的事情，說道：“不管怎麽樣，春草，紡麻線的事情我一竅不通，還是要多多拜托你啦！”

春草喜出望外，又有種擔心：“我不必跟著奶娘學勾什麽花樣了？那你們還能完成那麽多人的要求？”

姜綺羅笑著看她：“你這個怎麽教也不靈的家夥就別擔心我們了！”

“我也是很努力的！”春草不甘心地抱起胳膊。姜綺羅摟著她的肩膀笑道：“知道的，我只是和你開玩笑嘛。春草，奶娘的織法是需要改進的，說不定就要靠你紡的麻紗。”

春草嘿嘿地笑了一聲：“放心吧，這件事可比織花紋有把握多了。”

和春草說完，姜綺羅總算找到了一條路，算是可以安穩睡一覺，只是這條路能否行得通，她也不知道。

第二日她醒得很早，昨天入睡前她一直琢磨著如何改進織法，連夢境都是一團紗線在穿來繞去。

奶娘走進來，無奈說道：“小姐，你越來越懶了。涵兒都開始讀書了，你卻還賴在床上，這怎麽給小少爺……那個詞怎麽說來著？”

姜綺羅打了個哈欠：“言傳身教。”

奶娘點頭：“對！做娘親的這麽懶，孩子能學到什麽好？”

姜綺羅覺得很委屈，她也是思考織法拖到了那麽晚，又不是什麽好吃懶做的壞娘親。她回憶了一下昨晚朦朦朧朧的夢境，問道：“奶娘，你說，這個勾花紋的織法能不能和普通的織布相結合？”

“小姐，你又有什麽主意了？”

姜綺羅沈吟片刻：“暫時還說不清，我只是想到，做一條勾花的腰帶需要那麽久，是因為圖案要一針一線的勾出來。這太慢了，如果要做一件大些的織品，非得耗個把月才行。所以這個勾花的方法只能用在局部。”

奶娘在她床邊坐下，想了一陣：“小姐是說，咱們就如織尋常布匹那樣，只是在有些地方用這種勾花的方法做圖案？”

“對！就是這個意思！”她聽了奶娘的話，終於理清了自己的想法，一下子跳下床來。“奶娘，我們先拿普通的紗線試試，等春草做出麻紗，咱們再換！”

奶娘點頭，又提醒她：“那咱們已經攬下的那些工作呢？京城裏的老爺太太都等著咱們勾花的作品呢。”

姜綺羅一揮手：“他們的事都要給王妃娘娘的新衣讓路。”那些貴族比她更知道誰的胳膊粗，絕不會和王妃爭奪。再說了，如果抓緊完成新布的制作，老爺太太們要的織物就能一股腦完成了。

姜綺羅換好衣服，和奶娘一起去染坊，路上和春草打了個招呼，她正帶著村裏的年輕人收割長成的苧麻，田埂邊已經摞起好幾捆麻桿。

姜綺羅笑起來：“春草就是做事麻利，奶娘，我們可不能落在她後面。”

奶娘對此挺不屑：“不用你說。搓幾根麻線有什麽厲害的？姜還是老的辣。”

把勾花法和織布融合在一起的難處，在於有圖案的地方如何從普通的織法轉換為勾花的織法。這種勾花法要的是在用細線織出的底布上用粗線織花紋，不過尋常織布的紗線都太粗了，在這種紗線織成的布上面再織花紋，會很不顯眼。

姜綺羅趴在織機上直嘆氣。因為最近不需要染布織布，染坊裏只有她和奶娘，這一聲聲嘆息在空空的染坊裏回蕩，尤為明顯。

奶娘終於聽不下去了，她本來只是來陪陪姜綺羅，做做針線，再等等她的結論，到這時終於忍不住了：“小姐，我真不明白這有什麽難的？不就是麻紗太粗嘛，讓春草紡紗的時候做細一些就好啊。”

“我會不知道嗎？可是紡細紗費時費力，布還會變薄，價格更不便宜，有違我的初衷。”

奶娘直搖頭：“小姐，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，只要有粗有細，粗細混用，需要勾花的地方用細紗，不需要的地方用普通的線，還有什麽問題？”

姜綺羅猛地坐直了，腦子因為這一下還有些缺血眩暈。她甩甩頭，盡力消化奶娘的話，過了好一會兒總算明白了。

“奶娘，你是個天才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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